电子烟百亿市场需监管
2014年正成为电子烟元年，各地中烟公司均尝试进军这一市场，目前电子烟行业没有任何特殊限制，没有行业标准，没有监管机制。相比烟草行业对电子烟前景的乐观预判，公共卫生学界则在电子烟认识方面产生了极大争议。
“全是Made in China”
花300元从淘宝上买回来的一盒“烟”，几乎夺去刘涛性命。
2014年7月7日3时，刘涛烟瘾发作时，他按下“烟”的开关，手中的烟杆开始发热，还未送入嘴中，“烟”突然爆炸。《华商报》记者在医院采访他时，他左手上缠着约5厘米厚的白色纱布，指神经、指动脉和肌腱全部损伤。
刘涛所购的“烟”，并非普通卷烟，而是电子烟。相比传统卷烟，电子烟并不燃烧烟叶，而是将含有尼古丁的液体气化后被消费者吸入。电子烟不含焦油，而且没有弥漫不散的二手烟，不少电子烟因此宣传其为戒烟产品，而且还能减少对吸烟者本身及周边环境的伤害和污染。
尽管屡屡爆发安全事故，但不妨碍一个新行业正滚雪球式地制造财富神话。
美国是电子烟消费大国，5年前，其销售量几乎为零，2013年，就已攀升至10亿美元。国外烟草研究机构Big Tobacco预估，美国电子烟的销售额将会在2047年以前超过传统香烟。
南方周末记者获得瑞智研究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，电子烟是近年来全球烟草行业发展的最大亮点，尤其在美国市场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。瑞智研究专注于烟草行业的咨询业务，
“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电子烟生产基地，电子烟的消费局面也正在逐步被打开，民资为主、线上销售等方式极大地冲击了传统的烟草制品管理格局。”瑞智研究在分析报告中写道。
新探健康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吴宜群是国内控烟界的领军人士，对烟草制品的发展嗅觉灵敏。一次在美国出差，她买了不下10种电子烟，“在国内打开一看，全是Made in China（中国制造）。”
目前，深圳、北京、浙江等地已成为全球电子烟的生产基地。国家烟草专卖局官员张早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，“国内的烟草专卖制度比较严，2000年之前就有民营企业家开始研发电子烟，美国市场的一些主流品牌，其技术也是从中国买过去的。”
长达数十年间，电子烟一直“墙内开花墙外香”。在中央出台“八项规定”之后，电子烟消费在国内开始井喷，南方周末记者在淘宝上搜索“电子烟”发现，其中一家网店，月成交多达一万多件。据国金证券分析，假设电子烟未来占据国内一类烟的市场份额为10%，则电子烟市场容量近300亿元。
等待数年之后，2014年正成为电子烟元年，各地中烟公司均开始尝试进军这一市场。2014年6月，云南中烟与华宝国际签署合作协议，联合研发电子烟等产品。近期，湖北中烟将在武汉投放首批电子烟产品。
是烟，还是电子产品？
目前，国字号队伍蹚的却是一趟浑水。南方周末记者在淘宝上搜索出七千余种电子烟。“现在的市场发展非常混乱。”吴宜群说。
瑞智研究分析认为，“烟嘴”和电路电池产品缺乏行业标准，有关产品质量监测与认定手续缺失；尤其是互联网销售的主流化，导致电子烟产品更加良莠不齐。
2003年9月，美国亚特兰大发生了一起电子烟爆炸事件，事后证实，涉事品牌 Seego EHit 就是在中国代工生产的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部委之间的扯皮，正让这个数百亿市场成为无人监管的地带。“你说它是食品、电子产品，还是药品？似乎都不是，因为没人愿意管。”一位控烟专家透露。
国家烟草专卖局认为，电子烟主要成分是从烟草中提取的高纯度烟碱，根据《危险化学品管理条例》的规定，在危险化学品名录中，“烟碱（尼古丁）”、“烟碱化合物和制剂”被列为危险化学品，因此，电子烟应当遵守《危险化学品管理条例》的规定，由国家安监总局来承担监管责任。
但国家安监总局认为，危险化学品的生产和运输安全由其监管，在产品中使用危险化学品可能带来的危害，应由其他相关部门监管。目前，企业只有在生产和经营尼古丁（烟碱）时，才需要领取相关的生产许可证和经营许可证。但是，对于使用尼古丁（烟碱）的情况，国家尚无这方面法律限制。
双方争执的结果是，电子烟被归入电子产品的类别，享受17%的增值税待遇，即电子烟作为普通产品，可以在中国生产和销售。目前，电子烟没有任何特殊限制，没有行业标准、监管机制。
“电子烟是最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，烟草专卖法是在1991年开始实施，最近一次修改也是在2009年，对电子烟完全没有约束力。”接近国家烟草总局的人士透露。
烟草专卖法第二条规定：卷烟、雪茄烟、烟丝、复烤烟叶统称烟草制品，并不包括电子烟。张早透露了一个细节，2006年左右，电子烟的广告铺天盖地，国家烟草总局怕冲击到正常的卷烟销售，带着公安人员去东北的电子烟厂检查，但最后，只能不了了之。“于法无据啊。”
这并非中国独有的尴尬。在加拿大，政府通过严厉的禁烟法令，禁止含有尼古丁的电子烟的进口和销售。然而，不含尼古丁的电子烟，可以作为一种戒烟医疗设备使用。
荷兰政府不但允许进口和销售电子烟，并已经认定电子烟是一种消费产品。
这种互相冲突的电子烟管理政策的背后，则是世界卫生组织的失语。据相关人士透露，国家烟草专卖局正倾向通过司法解释，将电子烟纳入专卖。
“世界卫生组织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，到底是烟草制品，还是戒烟产品？”上述国家烟草总局的人士透露，“2014年10月，世界卫生组织将召开专门的会议。作为《烟草控制框架公约》的缔约国，要等他们有结论后，我们才能决定是否做政策的调整。”
“撕裂了公共卫生界”
公共卫生学界则在电子烟认识方面产生了极大的争议。“这个话题撕裂了公共卫生界。”吴宜群说。
2014年6月份，来自全球31个国家的129名医生、肿瘤学家联名致信世界卫生组织，要求其不要动摇严格管理电子烟的决心。
联名信称，制定（电子烟）严格规范可以预防青少年吸烟，保护普通民众免受二手烟侵害以及进一步规范市场。联名信还要求，所有电子烟生产商拿出数据证明电子烟是安全的，并且能帮助人们戒烟，而且必须公布电子烟中所含的液体成分。
在此之前，53位国际知名科学家也曾致函世界卫生组织。他们称，不含焦油的电子香烟能使烟民免受多数癌症、心脏病和肺病之害，电子烟可能是21世纪最具创意的卫生产品之一，或许能拯救数亿人的性命。
吴宜群介绍，电子烟的争议集中在以下几方面，“电子烟是否有助于戒烟，吸入的尼古丁能满足烟民（需求），但同样会导致成瘾；其次，电子烟加入了大量的香料和添加剂，它们的副作用呢？”
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（FDA）声称，电子烟中的丙二醇和丙三醇（甘油）作为食品添加剂“总体来看是安全的”，但吸入后，它的长期效果仍难确定。目前，FDA的烟草产品中心已开始收集电子烟副作用的报告，比如，眼部刺激、头痛、咳嗽等。
FDA还表示，将来电子烟以及其他类电子烟的尼古丁产品会设定强制产品标准，以保护公众健康。美国部分地方政府已通过法律规范电子烟的销售和使用。
作为反对者，吴宜群更忧虑，电子烟对青少年的影响。瑞智研究的数据显示，美国中学生和高中生使用电子烟的人数在2011年至2012年之间翻了一倍，2012年共有178万美国中学生和高中生使用电子烟，其中高中生使用电子烟的比例从2011年的4.7%蹿升至2012年的10%。
“老烟民是不会去吸的，与传统卷烟比，口感差太远，电子烟就是盯着新的吸烟者。”一位在云南的电子烟从业人员透露。
而要弥合公共卫生界关于电子烟认识的裂缝，或许只能等待今年10月份举行的世界卫生组织《烟草控制框架公约》缔约国大会来解决。
（文中刘涛、张早均为化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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